龙说夜郎丨关岳庙石马常有，“踩”狗的不常有

撰文：龙虎

(相关资料图)

以文物立足，以史料为盾，

虎视牂牁，鹰瞵万峰，解读历史。

鸦片战争，英国人用炮火轰开中国大门。虎门销烟的钦差大臣林则徐，作为清廷战争失败的牺牲品，被发配新疆伊犁，心情忿忿。途中给时任云南巡抚的好友徐广缙写信，吐露心声，大意是英国人火炮太厉害，威力大，射程远，大清将士的刀枪根本打不到敌人。武器悬殊，即便关岳在世，也只能束手奈何。林则徐感叹“关岳束手”，至少说明两点，一是落后就要挨打的道理亘古不变，这也是国家今天为什么要增加国防预算、大力发展国防科技的原因。另一点，在老百姓眼中，“关岳”是历史上最能打的。关就是关羽，岳就是岳飞。老百姓热爱，就会自发组织或政府主导修建怀念的地方，因此今天保存下来一些祭奠两位将军的庙宇，称为关岳庙或武庙。主要起教化作用，也可以理解为清王朝的“爱国主义教育基地”。

兴义南部捧鲊老城，也有一座关岳庙，位于老城中心的十字街，建于清道光十三年（1833）。原建筑由前厅、两厢和正房组成一个四合院，现仅存已经被改造为粮仓、主祭关岳的正房。原正房之前，左右分列石人两尊，石马两匹，类似封建君王墓前的石像生。1982年4月，由兴义市文化馆抢救出一匹石马，移存刘氏庄园陈列馆，其余三件皆已消亡无存。石马英姿飒爽，由一完整巨石雕刻，与本地真马几无二致。通高1.5米，通长1.75米，胸宽0.42米。石马踏于一块基石之上，石厚0.15米。整个石马雕刻流畅清晰，马具的刻画更是相当细腻。套在马头的“络头”，马脖子下的“攀胸”挂铃，马鬃毛上的“三花”，马背上的“马鞍”，马鞍两侧的“马镫”，以及拴套在马屁股周围的皮革——“马鞦”，都有完整的表达。这些马具的表现手法，个人感觉像模仿唐宋时期的马具风格。另外，两侧马鞍上，还镌刻有十九个人名，字迹因石头风化，显得比较模糊，猜测是当年捐资修建关岳庙的人员名单。落款时间相对清晰，为“清道光十三年”，与关岳庙修建时间吻合。

兴义捧鲊关岳庙被改造为粮仓的正房

这匹石马最奇怪的地方，或者说比较罕见的地方，是马的左前蹄下踩有一物，此物双眼怒目圆睁，呈惊恐状。前脚有比较清晰的五个趾头，后脚是五个还是四个，因残损不详。加上被踩之后，身体扭曲，导致其他特征不明显，故原始文物档案记录是“前五后四”的兔，后面也有记录者认为是“前五后五”的猴。晋代崔豹撰的《古今注》记载，秦王嬴政有七匹好马，一曰追风，二曰白兔，三曰蹑景，四曰追电，五曰飞翩，六曰铜爵，七曰晨凫，这第二匹就是“白兔”。白指颜色，大概形容这匹白马“动如脱兔”，灵活敏捷，可见马和兔是有组合依据的。马与猴的组合形象则更加广泛，早期的汉代就已经十分普遍，主要图像表现为猴骑在马身上，后世寓意“马上封侯”。有时猴位于马的旁边，则有给马治病或防止马生病等意思。尽管兔、猴两种都有可能，但感觉略显牵强。据兴义市文管所老所长李志恩撰写的《石马》一文，说是一条叭儿狗，个人较为赞同。另外，狗的脚趾也是“前五后四”，与雕刻能够对上。

关岳庙石马

狗和马均属古代六畜，在秦汉墓葬乃至更早，经常同时作为祭牲随葬，因此组合形象常见于汉画像石，但像关岳庙这匹石马把狗踩在脚下，似乎没有发现。宋代有“马踏狗”的典故，大意是文坛宗主欧阳修和朋友出游，看见一匹马把狗踩死了，有朋友说，“有犬卧于通衢，逸马蹄而杀之。”另一位说，“有马逸于通衢，卧犬遭之而毙。”欧阳修嫌二人描述啰嗦，称“逸马杀犬于道”，这个典故比喻说话办事要言简意赅，但与关岳庙要表达的东西，好像并不搭界。《汉书》记载孔子的后裔孔光，曾向汉哀帝表忠心，愿效“犬马之劳”。这个词最早并不是贬义，是大臣对君王的自谦。《三国志》魏国的谋臣华歆，也有类似向曹操效“犬马之命”的记载。因此“犬马”图像出现在关岳庙，为两位将军效忠，寓意说得过去，但还是与“踩”这个动作联系不起来。

当然，也许我们此前的分析，一直被“踩”误导了。如果是“踩”，这只面目狰狞的狗也许就是秦桧之流的化身。但仔细观察，这匹石马并不是将马蹄直接用力“踩”在狗头之上，而是“球节”（马蹄上方的第一个关节）向内弯曲，马蹄垂直上翻，用“系部”（马蹄和球节之间的那一段）压在狗的身上，也可以说是轻碰狗的背脊。因此这匹马也许就只是在和狗玩耍嬉戏，而狗因与马体型上的悬殊，被吓得不轻，故瞪大眼睛，呈现出惊恐的表情。捧鲊老城作为兴义南部的军事重镇，从明洪武年间设“营”起家，清代置“汛”，一直驻守重兵。先后经历调北征南、改土归流、咸同民族起义、广西会党军滋扰等重大历史事件。但纵观历史，最太平的时光就是清道光年间。地方平靖，百姓安全，因此关岳庙的石像生，才会出现狗马相戏的市井场面，神龙活现。

狗马相戏

关岳庙石马常有，“踩”狗的不常有。最近笔者机缘巧合，参与兴义刘氏庄园展陈的全面提升工作，故把以前写这件石马展签的逻辑和推理赘述一遍，供动静的朋友指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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